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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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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棉

徐大頭忙活織坊, 趙力也開始著村裏人開始摘棉了,南境太陽大,棉花一般七八月便熟了, 若是種在光照充足的地兒, 七月過半便能摘了, 采棉是個辛苦活,不過又一想種地哪裏有不苦的。

比起一年埋頭苦幹,收來糧食飯都吃不飽,現今辛苦些時日收棉花賣了錢,不光不用再賣地裏糧食補貼家用,過年還有餘錢買一只肥豬宰了,吃殺豬宴開開葷。

有了奔頭,頂著烈日還在田裏行走的娘子郎君臉上都是掛著笑,人嘛活著就得有盼頭,只要鉚足勁朝著好日子走, 再多辛苦也都值了。

只是棉花收成的時候撞上了早稻成熟, 都得搶著收, 為此家裏的主力分了兩茬, 漢子們去收稻, 娘子郎君去摘棉, 屋裏小娃娃們也不得閑,圍做一堆給棉花挑雜質。

棉花成熟的時候, 要從棉花梗上扯下來, 那棉花梗也脆,扯一朵棉花總少不得沾染一些棉花梗, 這些都是雜質,雖然賣出去, 人家是要自個兒梳棉,但棉花沾染的雜質多了,是算不成上等棉的。

一個等級一個價,價差看著一斤也不過是十幾二十文,但算百斤就是一二兩的差,地裏做事的人家,誰敢說不計較那一二兩的差價?

也是人手不夠,不然連棉花裏的棉籽都給摘出來,聽那姜家郎君的漢子說,棉籽還能榨油,只是那油不能多吃,影響子嗣,這子嗣嘛,還得是看年輕人,到了三十那都是能做爺奶的,沒了更好,不然婆婆同媳婦一起坐月子,也惹得人說閑。

棉籽渣還能肥田,棉花桿更是可以拿回家當柴火用,柴火在橋頭縣一擔不過二十文,可要收拾一擔幹柴老費功夫了,不過是鄉下人家實在沒有賺錢的路子才費心費力的捆幾捆幹柴去賣。

只是山林再多,放開了叫人去砍,也容易禿,老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,山要是禿了,這人的活路就沒了一半。

所以棉花這東西實在渾身是寶,叫人喜歡呢。

正午日頭烈,田裏到處是戴了草帽勞作的農戶,爭分奪秒的從棉花梗上扯棉花,半點都不肯歇息。

趙力自然也在地裏,他在紅葉村也盤了幾畝地,加上姜郎君自個兒的幾畝一起,都種了棉花,他口糧是不缺,每月大當家給的銀子足吃一年的飽飯,不然他也沒得大手筆修新房不是。

又扯完一路棉花,遠遠就瞧著姜郎君提著食盒過來,到了吃午飯的檔口。

原本姜郎君是和趙力一塊在棉花地裏摘棉,日頭大起來,趙力便不讓人繼續留在地裏。

好容易娶個夫郞自然是要疼的,地裏這點棉花,他一個人幹幾日也就收完了,平白為了幾日功夫叫夫郞受罪實在不值當,且他們家也沒得水稻,不趕緊。

姜郎君拗不過,只好回去變著法弄些好菜給自己漢子補補,時下農忙,家裏操持的娘子郎君也會想著法子叫做事的人吃飽,不然人撐不住。

更不提日子本就好過的趙家,唯一可惜的是山裏的獵戶近來也被岳家叫去幫忙收棉了,沒空上山打獵,這日日新鮮的肉食是沒了來源。

幸好家裏養了雞鴨,這時候雞鴨也給力,每日窩裏都有三四個蛋,早上吃一個白煮,正午有時同黃瓜炒了,有時同苦瓜炒了,和飯也不比肉食差。

半葷一素,兩碗白飯,再加上兩筒涼白開,就是今兒正午的飯菜。

大樹底下,姜郎君先遞給趙力一筒涼白開叫人解解渴,再取了碗筷放好,他是不在家吃,寧可受些熱,也和趙力一塊在外頭吃,二人還能說說話。

“明兒個趕早我去一趟縣裏買些肉食回來,實在天大,肉食放不得,不然多買些就好了。”姜郎君跟著自家漢子日日吃的好,這嘴竟然也跟著變刁了,若是從前,一年不吃肉都過得,可見由儉入奢易,由奢入儉難。

“嗯,過幾日大頭多半要來一趟,家裏備些菜也好。”趙力性子木訥些,除去地力活計,其餘諸事都是姜郎君管。

“應當的,今年是徐兄弟過來收棉,只是聽說織坊才打完地基,真要修完還得一個月功夫,現在把棉花運過去怕是沒地方放。”織坊的事眼下家家戶戶都關心,有那在織坊上工的漢子,更是一日一日的說織坊建到哪兒了。

且他們家是擺明了與那織坊有幹系,便是姜郎君自己不主動去打聽,都有人登門過來說起這事。

“也不一定立馬收,早棉摘了還有些晚棉沒到時候,倉庫沒修好等一段日子再收也一樣,頭幾年馮叔過來也是一塊收的,鄉親們曉得。”從前收棉都是一道運去山裏,來回路雖然好走了,卻也遠著,若是能一道運走是最好,所以每年收棉都是等村裏棉花都收完了再來,也就一個月功夫,不差這點時候。

“也是,不曉得今年馮叔去做什麽了,南面,比咱們這還南的只有容州了吧,那地兒正亂,聽說百姓日子不好過呢。”

“應當不是去容州。”趙力見識過大當家畫的輿圖,外面的世界還大著呢,容州只能說是大燕眼下的最南邊,除了海往南還是有陸地的。

“不是容州是哪裏?容州過去可是海了。”姜郎君跟著自家漢子也長了不少見識,平日裏二人在家,姜郎君也央著趙力說些寨子裏的新鮮事,便是聽個趣兒,也學了不少東西。

“海上還有島,只是如今島上有沒有人不曉得,不過馮叔大約也不是去海島,大抵是去接老當家他們了。”趙力說著又刨了幾口飯,正要再夾菜,手裏的筷子叫姜郎君的筷子夾住,納悶的擡頭。

“你真是個算盤,我問一句你答一句。”姜郎君沒好氣的松開筷子,瞪了一眼趙力。

“……你要是想知道問就是,何必拿筷子出氣。”趙力給姜郎君夾了一筷子好菜去哄人,又慢慢解釋,“老當家我給你說過,便是咱們大當家的爹,早兩年把寨主的位置給了大當家,便帶了寨子裏一些老人出海去了,聽說是尋雙季稻去了。”

“雙季稻?一年能種兩茬的稻子?”姜郎君聲音都不免提高了幾分,如今的稻子,最多是早稻種下收一季留樁,待兩月後再收一季,只是第二季的稻子數量比不得第一季,世上竟然真有能種兩季的稻子不成?

“也不是,是一種新稻配合咱們的晚稻一塊能種兩季,且新稻比咱們稻子產量高,上等田種,能一畝得五石。”趙力回憶大當家的話與自家夫郞解釋。

五石是什麽概念,如今的稻谷便是進行肥田輪作,也只有四石的收獲,而新稻光頭一茬便有五石,晚稻再收一茬,不說四石,哪怕是三石也有八石的量,這是實打實的主糧,若是真能尋到這種稻子,只怕能叫天下百姓都吃上白飯。

姜郎君聽著已經放下筷子,一畝上田一季可產五石的稻谷,換作下等田,再少也有兩石多,若農戶人家一畝地有這樣的收入,何愁會叫家裏孩子餓肚子。

沒餓過肚子的人是不曉得那滋味有多難熬,平頭百姓所求不過一頓飽飯,千百年來也沒見哪個皇帝真的做到,現今有望,如何不叫姜郎君欣喜,嘴上更是止不住的誇讚。

“大當家待人好,沒想到老當家和夫人也這般為咱們著想,若是把這稻子帶回來,莫說是橋頭縣,只怕整個祁州都要聽大當家的。”

“你這想的是不是遠了些。”趙力都沒想著大當家占領整個祁州。

姜郎君白了一眼趙力,算了,自家漢子的性子就適合田裏忙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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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底下發生的事,傳入周肆跟前,不過一兩日功夫。

徐大頭的顧慮周肆自然早料到了,棉布是何等利潤,幾乎是在改良的織機出現後,棉布便直接取代了市面上常用布料,更不提棉花還有保暖功效。

尋常農戶咬咬牙彈一床六斤的新棉被,冬日便再不必用柳絮蘆葦防寒,且棉被能用很多年,便是不暖和了再翻新就是。

這等優點顯著的新料只要有眼光的商人都能看出商機,而做商人,道德品行完全和利益掛鉤,棉花未來的利潤可堪比糧食,織坊日後怕是會有源源不斷的人前來打探。

這個顧慮周肆沒打算自己解決,眼看著秦襄將要帶著新人回來,他作為主公不正好放手將此事交給新人磨練。

不然真等他吃下橋頭縣,這群紙上談兵的書生再手忙腳亂接手,他也不放心。

而秦襄也沒叫周肆等太久,幾乎和徐大頭的信前後腳的功夫到寨子,馬車鐵定是上不得山,不說山上是土匪寨子,就是只叫馬夫送到黑熊嶺隘口也得出大價錢才有人冒頭。

這還是近些年黑熊嶺行商傳了幾分名聲,不然尋常百姓哪裏敢冒這個風險。

到了黑熊嶺隘口,眼熟的茶棧又開了起來,裏頭幾個漢子正坐著打哈欠,瞧著幾架馬車靠近正說要招呼,就瞧著頭架馬車走出來的秦襄。

得了自己人,大當家正好吩咐過,說是近些時候秦先生會帶著人回來,叫他們在山下看著些,這不遇上了。

只是不等茶棧的漢子過來,方拉停車駕的車夫手腳麻利的把馬車上的行禮盤下來,就一個縱身坐上車轅,轉頭朝著來路跑走了。

慢一步過來的漢子撓頭,道。

“秦先生,你這哪找的車夫,趕起馬來比野豬跑的還快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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